西方是一缕微弱的残阳,落日的余晖给世界镀上了一层金。秋风萧瑟,一条狭长晦暗的弄堂角落,满头白发的她呆坐在门坎上,旁边是一只忠实的老猫,静静地趴在她的腿上,仿佛想给予孤独的她一丝慰藉。屋内几乎没有一丝光亮,只有破旧的收音机在“吱吱呀呀”地播放着老音乐。七十岁的她,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追忆起了往事。
刚出生的他是如此可爱,圆嘟嘟的小脸,葡萄般的大眼睛,好像上帝派来的天使。但不久,丈夫便毫无征兆地死在了一场车祸中,家庭的重担一下压在了她的身上,她每天打五份工,晚上回家还要帮人织毛衣。过度的老累,让她一下苍老了许多。一天早晨偶然照镜子时,她匆匆一瞥,却发现了镜中疲惫而沧桑的自己,眼泪便猝不及防地滴了下来。她想放弃却看到他对着自己天真而依赖的笑时,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。她想:我一定会抚养他长大的。那一年,她二十三岁。
五岁的他,在一天夜里,突然发起了高烧,浑身滚烫,她无助地用毛毯裹着抱住他,挨家挨户请求他们送他去医院,但没有人理会。最终,路过的一个好心司机带着哭得满脸泪水的她,将孩子送到医院。孩子在医院挂吊瓶,她就整夜守候着他。她看着他酣睡,心想:我以后一定不能再如此慌乱,我要好好照顾他一辈子。那一年,她二十八岁。
十岁的他,第一次被她打了。她打他是因为他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。她问他,你为什么打架?他小声地答,因为他说我没爹疼。她愣住了,一边哭一边抱紧他。他慌了,妈,你怎么了,对不起,我下次一定不会再打架了,即使他们再笑我,我也不会了,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。她听了哭得更凶了,多年的付出,仿佛只在这句话下,变得十方值得。她想这一辈子,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幸运。那一年,她三十三岁。
十五岁的他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,她送他去车站时,他抱着她说:“妈,我一定会考上好大学,将来好好孝敬你。”。她强忍泪意,心想:孩子,我相信你。那一年,她三十八岁。
二十岁的他上大二,却懂事地勤工俭学,并给她寄了第一笔钱。她望着那些钱,泪来得那么快,她想,孩子,你长大了,也许真的可以保护我了。至此,她逢人便夸自己的儿子有多体贴。那一年,她四十三岁。
二十五岁的他,第一次因为工作没有回家过年。她有些伤心,却安慰自己:看,孩子有出息,不是吗?那一年,她四十八岁。
三十岁的他,有了自己的家庭,有美丽的妻子,可爱的儿子。回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。有一天,她坐在门外,看见一个孩子牵着母亲的手,坚定地说:“妈,我一定将来要让你过上好日子,不被任何人欺负”。似曾相识的场景,让她的眼眶瞬间刺痛起来,一眨眼,一滴泪。她想:我的孩子也曾这么对我说过呢。那一年,她五十三岁。
还有他的三十五岁,三十六岁------但这其中已经不再有她。她的身边也只有一只与她一样的猫,在她孤单时,她害怕时,她开心时,默默地陪伴着-------但她心中仍只是想:即使我老了,孩子,我也会在远方守护着你的,无论你会不会保护我。那时候,她老了。
不觉间,夜早已凉如水,她依然坐在门坎上,身边也只有老猫,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花,微微地笑了,她想,原来一辈子就这样完了,用尽力气守护的人也不在身边了,只有这些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沉淀的记忆,能够让自己一遍遍去追寻吧!
年少的时候,我们都给予亲人最温暖的约定,也许我们会忘记它,让它迷失在岁月中,但一定不要将他们遗忘在心底,让孤单老人们只能静静去追寻遥远的记忆------
——后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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